安芷若听了他的话,双拳猛然攥紧,心口处好像有一块血肉,被生生剜了下来。
不值钱吗?安逸风说的是这块玉,还是他们之间的兄妹情谊。
当年,安逸风之所以会送她这块玉,是因为父亲从边关回来,只给安芷欣带了礼物,并没有给她带。
安逸风不愿见她失落,便偷偷瞒着府中人,去码头做苦力。
没日没夜地干了数日,直到将两侧肩膀都磨得血肉模糊了,才凑够钱,在地摊儿上,给她买了这块品相不太好的小玉佩。
但安芷若不仅没有嫌弃,还一直视若珍宝,几年来,从未有片刻离身。
安芷若眼眶控制不住的蓄满了泪水,面前高大的男人,在她的泪水中变得越来越模糊。
安芷若翻手将玉佩丢在地上,脚步踉跄地离开了。
她也不想在安芷欣面前露怯,但她刚才实在是控制不住了。
青梅竹马相伴长大的情谊,就这样被一句轻飘飘的不值钱,给定论了。
安芷若走出了好远,才倔强地抬手擦掉了脸上的泪水。她坚定地告诉自己,不必悲伤,让该去的去,该留的留。
谁也无力去改变别人,只能选择从容地面对。
安芷若走后,安逸风站在原地久久未动,他看着那么孤零零的身影,眸中的神色明明灭灭,谁也猜不透他在想什么。
等到安芷若彻底消失在他的视线中,他才回过神来,想要弯腰捡起地上的玉佩。
这时,安芷欣突然状若无意地向这边挪了一步,正好一脚踩在玉佩上,当她收起脚时,那玉佩已经断成了两半。
按芷欣仿佛才发现般,哎呀一声,将那断掉的玉佩捡了起来,捧到安逸风问道:
“阿兄,妹妹真是不小心,竟把它给踩断了,不过我记得刚才阿兄说,不要了,是吧?”
安逸风颜色不变的点点头道:“是,不要了。”
安逸风说完,便想伸手去拿回玉佩。谁知安芷若却突然将玉佩抛向街边的乞丐,貌似天真地说道:
“既然兄长不要了,那不如赏给这些乞丐吧。”
安逸风的视线,在那些疯抢玉佩的乞丐脸上一一扫过,而后再次挂起和煦的笑容,揽着安芷若的肩膀,上了侯府的马车。
三日后
司徒成处理了一天的朝务后,骑着马,急速奔驰了半个时辰,赶到了別庄。
进入主院后,他发现安芷若的卧房内并没有点灯,这倒是让司徒晨有些诧异。
以往不管他多晚回来,只要告知安芷若,他都会在这边留宿。安芷若都会留着灯,等他回来。
就算有时候,安芷若困极了,也只会伏在桌子上睡一会。但在睁眼见到他的那一刻,还是会立刻笑着扑进他的怀里。
一边殷勤地伺候他宽衣、沐浴。一边如小燕子般,在他身前转来转去,叽叽喳喳地说个不停。
安芷若会为他绞干沐浴后的湿发,会为她点上安神香,会将一直温着的宵夜端上来。
往昔的记忆,与眼前的清冷对比,竟让司徒晨心中划过一丝异样,但很快,他又勾唇浅笑了一下,低声呢喃道:
“看来还是在闹脾气。”
想起安芷若常常望着他这张脸犯花痴,司徒晨决定先去净房沐浴,然后再回卧房休息。
但当他推开卧房门时,借着月光打量屋内,却发现卧房中空空如也,安芷若并没有在床上休息。
他立刻换来安芷若房中伺候的嬷嬷,问道:“夫人一直没回来吗?”
嬷嬷回道:“回世子,夫人自从那日离府后,就再也没有回来。”
司徒晨的脸色终于彻底冷下去,他望着空荡荡的床铺,最后大力地将房门关上,去了隔壁书房过夜。
司徒晨来到书房后,没有丝毫睡意,便开始处理带回来的公文。
直到午夜,他突然觉得胃痛。这才想起今天因为忙于办差,午饭和晚饭都没吃。
今天没有安芷若为他准备夜宵,所以这会儿他应该是饿的,陈年旧疾又犯了。
司徒晨吩咐下人,为他熬一碗鸡丝薏米粥过来,结果这一碗粥,慢慢吞吞地弄了半个时辰,才端上来。
这时,司徒晨已经疼得额上见了冷汗,他脸色阴沉地质问道:“为什么一碗粥做得这么慢?”
世子一向御下严苛,如今见他显然是发了怒,顿时吓得嬷嬷双腿一软,颤抖着跪在地上嗫嚅道:
“禀世子,这薏米粥本就难熟,平常都是夫人提前熬好了,温在罩上温着。等您回来的时候,直接端过来用的。
刚才这碗是临时起火,冷米下锅,自然时间就会长一些。”
司徒晨此刻已经疼得,不想再追究这些奴才的失职了,他伸手端过那碗粥。
但他只吃了两口,就一脸嫌恶地将粥扔在托盘里,命下人端下去。
嬷嬷见到世子这番情景,突然灵机一动地说道:
“夫人平时总做些点心备着,那可都是按照世子的口味做的,不如先用那些糕点垫垫胃?”
司徒晨闻言,神色缓和了几分,点点头,算是应允了。
嬷嬷立刻给身边的丫鬟使眼色,让他快去将那几个食盒提来。
结果,当食盒打开的那一刻,所有人的脸色都青了。
嬷嬷见世子的脸色阴云密布,仿佛下一秒就会有雷霆,劈到他的身上,立刻再次跪地解释道:
“夫人在离府前一直病着,也许实在没有力气,做新的糕点存在食盒中。”
司徒晨经下人提醒,这才想起安芷若之前似乎是病过一场,没想到竟这么严重。
因为在他的印象里,安芷若的身体时常都会生病。但不管如何不舒服,那女人都依然会将他的吃用打点好,从来没出过差错。
那女人果然是个心机深沉的,仗着她有了些用处。
想叫板是吧?好的很。
七日后
安芷若早早便起来梳洗打扮,提着早已准备的贺礼,坐着马车去了威远侯府。
今天是她父亲的寿辰,母亲可以不去,但她作为女儿,必须要去给父亲贺寿。
安芷若比谁都不想再踏入那个,早已经不是家的家。
但她记得自己与母亲离府的第一年,因为她没回去给父亲贺寿,导致全京都在诽谤母亲。
人们说母亲善妒不容妾室,又说母亲偷盗闺中密友的兵器图纸,说母亲人品败坏,所以教养出的女儿,才连最基本的孝道都没有。
而半年前,他与司徒晨的事。不仅彻底毁了她自己的名声,也再次将母亲推上了风口浪尖。
母亲本就因为当年的事,怒极伤了心脉。才导致这些年身体每况愈下,她绝对不能在这个时候,再给母亲添堵了。
安芷若下了马车,站在威远侯府门前,看着那朱红色的大门,高悬的匾额,深吸一口气,还是抬步走了进去。